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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)

(五)

在做一件事情之前,我时常会三思一手。

这样做好不好呢?会不会悲剧呢?对因果律和时间线变动会产生什么影响呢?

总而言之,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。

所以在进行『情侣手机链作战』之前,我也考虑了一下这样做可能会引发的后果。

HappyEnding:

天然呆的两人完全没发现情侣手机链事件是单马尾学妹的阴谋,被彼此感动的两人重归于好,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。

BadEnding:

老谋深算的两人完全识破了情侣手机链事件是白痴学妹的阴谋,两人一怒之下彻底决裂,从此老死不相往来。

可是这件事的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

——

青枫的那一份礼物,琰焱拜托同是田径社的学姐偷偷放到了青枫的书桌里,署名上写着苏秋,不过字迹明显是琰焱的,从这里来说就已经露馅了。

而苏秋的就麻烦了,可能是由于青枫想要和他分手而造成了心灵打击,他最近下课一直窝在课桌旁,消沉的背影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,不过放学后他在青枫面前还是喜笑颜开的样子,这就是好男人的悲哀啊。

我和琰焱准备在午休时把信放在他的书桌里,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不去吃饭。

『你说,这小子会不会消沉的绝食?』

『应该不会吧。』

英语老师正在台上讲昨天考的卷子,我的卷子上是满满的红叉,但是她的话我一点也听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苏秋和青枫的事情。

安月菟那时候也是一样,我似乎没办法同时思考两件事情。

『为了找装手机链的信封,我昨天找了半个晚上。』

『买个新的不就好了?』

『用那种发黄的旧信封才有浪漫的味道。』

话说,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
安月菟离开了以后,我身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。班主任像是故意留着那里一样,没有让后边的同学补上来。

我的心里也空着一个位置。

那里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,抱起来就像枕头一样柔软,酒红色的头发让人爱不释手。每次回想起她嘴唇温热的触感都让我心里一阵躁动。

所以说。

现在和我对话的这个声音是哪来的?

『小谦同学,说话时要看着我,真让人着急。』

『你才让人着急啊!』

琰焱蹲在我桌子旁边,用书桌挡住自己的身体,趁着做事专心的英语老师在讲题和我聊天。这家伙的英语成绩和我基本持平,属于每次考试都会不及格的那一种。

以这种状态被老师发现,铁定双双出去罚站。

『你到底是来干吗的啊!会被老师发现的!』

『你讲话这么大声才会被发现。』

『虽然加了惊叹号,其实我是小声的在喊。』

『读者又不明白。』

『总之,回答我刚才的问题。』

『我想靠近一点看苏秋上课的样子。』

琰焱说着话的时候,脸上挂上了一丝绯红。尽管她蹲在桌子旁边的样子有点怪异,但比我认识的其他女孩更像一个思春的少女。

『我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。能否让学姐幸福。』

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喜欢上了?

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。

我可是经过了长达十几卷的深思熟虑以后才喜欢上安月菟的,这中间的过程起码有八万字。

顺着琰焱的目光,我也看向了苏秋。

在我认识他的这些年里,苏秋一直是个开朗的家伙。小学和初中时他梳着军人式的直立短发,由于他的长相偏向于女性,那个发型不是很适合他。真正糟糕的是他淡金色的头发,小学时还算好,同学们只是感到好奇,在小孩的好奇心消退后,他们纷纷远离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人。

而到了初中,他遭到了群体性的欺凌。起因是一个混混喜欢的女生对苏秋表白,结果苏秋拒绝了,混混就带着一群快乐的好伙伴放学后把他打了一顿。这种事在学校里也是常有的,一般来说认个怂第二天就风平浪静了,没想到混混不依不饶,拿苏秋那外国人的发色说事儿,让同学们把苏秋孤立了起来。

整个班级里和他说话的人就只有我和杓渠。即便如此,他也能带着笑脸去和同班同学搭话,被无视了也毫不在意。有时候连我都不敢相信,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?他也太过于老好人了吧?要是我的话,肯定要把那些无视我的人每天诅咒一万遍啊一万遍。

杓渠似乎对同学孤立苏秋的事情毫不在意,问她的看法的时候她也只是说——『因为苏秋和你是恰好相反的人,你的性格有点糟糕,不过我喜欢的还是小谦。』

先不谈后边那句我没太听懂的话,杓渠指的大概是我有许多朋友却又没有交过朋友这件事吧。难道人只要有好朋友就行了吗?

说实话,我不想变成苏秋那样。学生的排外是很可怕的,一旦被学生群体排除在外,迎来的就会是暗无天日的校园生活。苏秋被群殴过,被撕过书和课本,被当初对他表白的女生骂过窝囊废,被老师发现同学的欺凌也只是以一句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一个巴掌拍不响』之类的屁话带过。

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,你倒是给我说说看!

我本该这么说的,苏秋是我最好的朋友。可我没有那么做,因为我害怕失去班级同学那些虚假的友谊。

到了现在才感到后悔,大概已经晚了吧。

苏秋这个人,让我非常羡慕,甚至达到了嫉妒的地步。

杓渠说得对,他是和我恰好相反的那种人。他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,他能坚持自己的信念,他敢于面对问题,不是像我一样只会逃避。

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羡慕苏秋了,有一群喜欢多管闲事的朋友教会了我怎么去面对自己的懦弱和丑陋。

如果能让我再回到初中去的话,我一定要站在苏秋前面,和他一起承受班上同学们的冷眼和嘲笑。

今天,此刻,我那永不停止步伐,一直在追逐自己梦想的挚友也一如既往的在...

睡觉。

在睡觉啊。

睡得好香,帅气的脸靠在右手上,整个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,但他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。

没问题吗?苏秋,你的梦想呢?你在梦里实现你的梦想了吗?

『选择题就讲到这里,错了三个以上的可以不用学下去了,背着书包回家吧。』

擅长做事一心一意的英语老师擦掉了黑板上写的满满的语法,然后转过头来用手指着我。

『所以说,小谦、苏秋和欧阳琰焱到走廊上去罚站。』

三年Z组吗您是!

——

苏秋叹着气靠在墙面上,我和琰焱蹲在他的两侧。午间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子晒在我们身上,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想要睡觉的温热。

和上津市一样呈现着冰蓝色的长廊除了我们再无他人,大概是那些上课打牌听歌看电影的学生为了午饭都安分守己了一回。

『这就是青春啊。』

苏秋突然来了一句。

『在走廊上罚站,就是我的青春啊。』

『陪着你在走廊上罚站,就是我的青春啊。』

这么说着的我,自以为很帅气。

『命中注定要打败太阳系八大行星的侵略者,就是我的青春啊。』

这么说着的琰焱,完全让人搞不懂。

『小谦,你和安月菟还好吧?』

『还可以。』

昨天晚上我告诉安月菟买了四叶草形状的情侣手机链,然后意料之中的被批评了审美,她用了整整四个小时把她高雅高端高级的审美观向我解释了一番,又用了两个小时把她和父母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向我炫耀了一番,等我终于能上床睡觉时已经凌晨四点了。

我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开心还是生气。

『真好...』苏秋一再的叹气,我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么消沉,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。

看来直接向他询问青枫的事情不是个好主意。

在盯着窗外蓝天看的时候,《回家》响了起来。为了午餐,忍耐着最后一节无聊课程的学生们从教室中涌出,英语老师看起来也不想吃不到饭,随便批评了我们三人几句就离开了。

苏秋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随着人流走掉了。

背影让人觉得非常寂寞。

更加让人寂寞的是琰焱看着苏秋的眼神。

『趁着他离开,去放手机链吧。』

我能说的也只有这种话了。

对于她的心情,我没有资格去评判,她牺牲自己情感的行为,我也不能加以评价。

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。

『恩。』

琰焱故意像日本古装剧中的小偷一样,用毛巾罩住头,弓着腰从门口走了进去,虽然每个人都看到了她,但她依然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得其乐。

我在门边以父亲看着笨蛋女儿的目光看着她。

不知为什么,我有点想要相信这个愚蠢的计划能够成功,就算只为了琰焱的『青春物语』,它也该成功。

琰焱走到了苏秋的书桌旁边,周围的同学一边忍笑一边盯着她看。

『加油。』

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,我还是悄悄地替她加油。

为了喜欢的人,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,这就是琰焱的青春物语。

就在琰焱把信封放到苏秋书桌里的瞬间,一个生硬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。

『你在干什么?』

青枫就站在那里,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琰焱。

而后者手中的信封,还有一半露在书桌的外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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